2014年12月11日 星期四

疊字藝術,你我她她



凡為女孩,雖非自願,但總懂點疊字的藝術。比如,水水、飯飯、狗狗、貓貓,還有,你都不乖乖等等,之之類類啊啊讓人實在難以正耳耳聽之之。

也許這麼說並非絕對,但我相信疊字之所以成就一門藝術,在於一旦使用此款說話方式,便會阿嬤變小姐、小姐變姊姊、姊姊變妹妹、妹妹變嬰兒,而嬰兒,據說是全世界最可愛的生物(雖無從查證,但是,這世界上有好多嬰兒的粉絲團啊!你看那個看那個還有這個)。

舉例而言說,當你說:「幹!」強烈的措詞與口氣,會瞬間崩解你森林系雪白裙襬上的浪漫,和春日櫻桃色雙頰的羞澀。此刻的你,不是張曼玉,而是張曼玉扮成的玫瑰姊。若稍微收斂點,平淡說:「幹。」你便會自森林精靈搖身一變,成為蘑菇地精,雖然也是浪漫森林的一部分,但穿的是時尚搭配的枯腐葉,清新的風只會離你而去,而王子也在他的馬上,考慮著該不該用馬蹄將你踩扁。但,若我們下定決心,扯開自己層層覆蓋的胸衣,讓女孩的柔軟溫暖傾瀉而出,輕聲說:「幹幹。」這獨體成髒的髒話,就再也不是髒話,而成了可愛的語助詞,就像啊啊、呀呀,和討厭厭。

疊字藝術之博大精深,非普羅大眾能輕易理解。他們不能體會的,是女人們卯足全力使自己變得幼稚的疊字行為,也許是演化裡求偶機制的一種表現。若雄性傾心嬌小玲瓏之女性,則嬌小玲瓏之女性受歡迎,則全天下的女性都想變得嬌小玲瓏(我承認,這裡的邏輯非常脆弱,禁不起挑戰,但能不能就先這樣算了?)但若一己之力無能抵擋自身軀體的強壯可靠,則以衣著、以言行、以行為舉止代之。

擬態,也是一種生存方式。

猶記,家姊曾轉述她與朋友們試圖增強傳說中的女子力,以坊間美少女的說話方式為準繩,進行過一段光輝燦爛的自我訓練。

水水、飯飯、貓貓和狗狗都只是基本款,知曉這些個疊字藝術中的基本單詞,就像你知道apple、bird、tree和flower之後,必須了解它們將如何在句子中變為an apple、a bird,而tree不能very much,flower如果能magnificent,那它大概足以當全世界的雕花屋頂。而你所需要做的,就只有將這些已辨明的疊字單詞置入句子,找著它們的安身之所,盡力營造一種自然的風格。

但如此這般渾然天成的藝術,並非純靠努力便能練成,很多時候,女人需要的是天分。

比如說,家姊與其友人,便卡在代表一天之晨、廣仲風格早餐的「蛋餅」一關,死活無法晉級。

究竟是「蛋蛋餅」可愛,還是「蛋餅餅」較惹人憐愛呢?
「蛋餅餅」的「餅餅」二字,究竟要全唸崩影切(也就是音丙),還是前餅字唸崩影切,後餅字唸崩贏切(也就是音ㄅ一ㄥˊ)呢?

她們苦惱許久,始終尋不著自然而然惹人憐愛的方式,只得承認自己得不到疊字藝術的精粹,無法得到輕柔飄渺的可愛氛圍,如釋重負地退出挑戰。

如果可愛是門藝術,那麼疊字,也許就是一種讓可愛成為技藝的藝術。

當它被指認成一種方式,一種較好的取悅方式,一種較好的女性本能增加魅力模式,那麼,使用它的人就成了可愛門下的學徒,努力力著倔強強的,賣賣力地抹消自我,以便成就另一個自我。可愛的,讓人愛的,透過句子編織出一個嬌小玲瓏的自己。

即便你是個會說:「幹!!!!!」的人,也必須在這關鍵的時期,成為邊撩瀏海邊以蚊子嗡嗡的微微煩人細音輕聲說道:「幹幹。」的傢伙。

也許我們不妨如此看:「幹幹」,是青春的微哀,是賀爾蒙萌發的表徵;「幹幹」,是衰老的危急,是賀爾蒙失調的前兆。前者認清了自我的不足,自我的欠缺,和自我的不可愛,而後者,則發覺了肌膚日益乾燥,面上皺紋日多,而卵子的庫存,日益減少。

雖然明白這不是口吃,這是口愛;這不是虛偽,這是惹人憐愛,但我還是不明白,像「拿一杯杯水水來喝」這種句子,說的人究竟是意圖喝幾杯水?一杯嗎?還是好多杯杯?討厭厭。



寫到這這,天啊,我餓餓了。
哭哭哭。(後兩個哭哭是疊字的一種突出表現,謝謝。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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