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是最近的事。
某天中午,我收到了一封信,信上寫著約莫以下的內容:
看著這封信,我猛地躍入記憶之流中試圖追溯對方信裡提到的「東西」是什麼?「約定的那樣東西」又是什麼?接著不意外地在腦內深處一塊堆滿塵灰的回收場邊緣,拾回了一個月前的印象。黃小姐,十分抱歉,在極端忙碌中我今天才發現自己忘了回妳的信。妳提到的東西沒有問題。
順帶一提,關於我們約定的那樣東西,由於一些理由必須在這週以內呈交,麻煩妳盡快繳件,謝謝。
啊,原來是「那東西」和「那個約定的東西」。
就在我略顯老派的右手握成團,給了攤平的左手掌一擊恍然大悟之拳後,內心仿若胡椒樹長進鼻孔的異樣感漫流而出。
就算身為一個學生(雖然年齡已經不太像學生?),身為一個找房子時會令房東特別放心的學生(房東s曰:我都租給學生,因為學生比較單純。),身為一個不經世事的學生,連我都感覺這信來得莫名、魯莽,又過於十萬火急,怎麼對方一副好像事不關己的感覺呢?
首先,是對方在信裡提到的「我今天才發現自己忘了回妳信」。從我寄信到「今天」已經過了一個月,換算成購買豆腐的保存期限也到了快過期的時候,更別提人與人間屬性公事通信的溝通效力。這實在欠缺禮貌。一個月前你問店員這件衣服怎麼賣?店員若一個月後才回答你,屆時你還在嗎?
再來,現今網路暢通的世界中,除非發生工程師難以解釋的零與一神祕現像,一封電子郵件當然不可能寄了一個月才抵達對方信箱裡,但收到後隔整一月才回信,一回信就要求對方做一件整整一個月都沒溝通過的事,這真是太有膽量。
我算算,那時距離對方所謂的「交件時間」已經只剩兩天。
難道他對我這麼有信心,覺得我一定能在兩天內把該交的件趕出來?少來了,這根本不是他對我太有信心,而是他最初覺得我這的物件不重要,最後卻發現竟然不如他想,於是便急急忙忙對我「以禮相待」了。
我相信這並非所有「社會人士」的做事態度,但這位「社會人士」真不靠譜,而且我與他之間也沒有什麼真正給契約綁住的關係,無恩情或友情的刮葛,憑什麼他認為發遲了一整月的信來,我就會照他說的做呢?
是不是與他共事的人都對他太好,太將他做白痴看,才養成他這款做起事來有如持竹編畚箕裝水的形式與態度?
我還以為社會很殘酷,看來真相並非如此。
2.
也是最近的事。
一位同學向我提到,她某位好友今年年初去了國外打工遊學,卻在年末時匆匆返國,肚裡裝了在這世界上還未有明顯存在空間的新生命。
同學說,她很佩服好友的勇氣和精神,但卻十分失落於她懷孕返國這事。以前,她倆是無話不談的好友,時常論著彼此的生活、未來,但現在,成了孕婦的其中一人的思考,卻已經不再能與另一人交集。
她們開始成為兩束同樣熱烈卻始終交錯的光火。
「她變成她未來老公的了。」同學無奈地說。
當然,人類作為一種「好像比較聰明」的動物,女性在懷孕時的確有種切換功能,除了身體上的開始替生產與哺育做準備,心境上也會開始為撫養後代做調整,這是再不過正常的事。女性的動物本能、生理機制生來就會為了撫育下一代而抹消自己,成為「母親」的角色,為此,策略性的失去自我是可循的。但很多人對「母親」的角色抱持太多神聖的想像,身為「母親」角色的女性們,也會因自身被冠以母之名而認為一切事都當順心、安定,因而展現出偽裝的成熟。
「我說,一個成熟的人才不會突然懷孕然後閃婚接著生孩子吧?」面對同學稱其好友「變得成熟」的發言,我不禁困惑。
一位年屆三十,想把握青春最後尾巴,到國外打工的女人,卻連青春尾巴也沒摸著就提早錯亂了計畫,挺著個句點回國,這倒底算什麼?人生中突如其來的浪漫嗎?還是不經腦袋的幼稚大冒險?
而且,這故事分明似曾相識。怎麼懷孕的人們從來沒聽過呢?
我想澳洲的保險套應該很好買才對,怎麼他們剛好沒買到?該不會是認不得保險套的長相吧?
忍不住想起許久以前看過的一篇新聞。根據某項來源不明的調查報告,赴澳洲打工遊學的女性特別容易懷孕,原因是孤獨、被迫進行危險性行為,或避孕知識不足。
暫且不論那則報告的準確度與真實性,但以入我耳的情事判斷,台灣人的專長是用第三招把自己搞得很慘。
同學說,好友是跟在澳洲交的台灣男友一同回國,現在要去男友家都不說「我去XX那裡」,而是「我回XX那裡」。
也許這樣的表現看來挺「成熟」,畢竟那是副將有丈夫、將有家室的女人情態,也是明白自己將作人母的家庭表現,只不過,若真要論她這位好友的成熟度,那是真有戴商榷的。
懷孕的女人都是瘋的,因為激素、因為生產、因為孩子、因為本能。她們會感動於自己足以孕育生命的奇蹟身體,感動於旁人將其視若至寶的珍惜,感動於自己的人生終於到了最光輝燦爛的一頁,但燈火點不過十個月,當她肚皮扁塌,一個醜卻貨真價實的生命在她眼下哭鬧時,她興許連碰那孩子一下都會猶豫。
負擔一個生命的重擔突然降臨頸間,她查覺了自己並非僅是神光護體的聖母,並非榮光滿溢的生命奇蹟,而是一個必須滿街頭巷尾追小孩的「媽媽」。
別以為懷了孕又決定將孩子生下來的女人都很偉大,絕大多數的她們也許只是不夠成熟,所以用自己的身體桶了個一輩子的簍子;也許只是欠缺理智,所以拿情緒性的宣洩(譬如報復或賭氣)作理由,給自己找了一輩子的麻煩;又也許,只是陶醉於自己像聖杯一般魔幻又傳奇的角色,忘了這角色扮演並非一時,而是一世。
生孩子哪有這麼容易?
至少我認為像同學好友這般情況,只證明了蒙昧無知。
3.
也許是我的錯,對社會人士有「他們必須如此」的既定印象。
也許是同學的錯,對即將擔任母親的人有「她們就是如此」的既定視角。
但我記得,人人都說社會人士比起學生較有擔當、有歷練、有能力,也人人都說母親像月亮一樣,照耀我家門窗,怎麼這兩位「社會人士」和「母親」卻只予人困惑與懷疑呢?
即使如此,他們仍然是「社會人士」和「母親」,誰也無法說他們失職,只是我們看他們,他們看我們,都有些偏頗,都有些自以為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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